“石漢？”乙姬喚了一句，以做確認。

‘涼山客’點點頭，然後姿勢僵硬地站立起來。

“沒問，題了。”

這副模樣和趙建剛剛見到‘清虛’時一模一樣，看來熟悉這具身體還需要一定時間。

從‘清虛’的話裏，趙建又聽出來一些東西。

原來它們急著去萬戰原，並非抱著同歸於盡的念頭，而是要置死地而後生啊。

它們要做什麽趙建管不著，他現在只希望沖尚能活著，本預想的三百功德值，現在只有一百能盼一盼了。

涼山客與清虛雖然死了，但畢竟是只有一面之緣的人，趙建除了遺憾，並不會感覺傷心難過。

其實他現在對沖尚的結局也不太看好了，同行兩人都見了鬼，沖尚的能力也沒有高出多少，憑什麽活下來呢？

石漢被乙姬攙扶著坐回原位，馬車繼續前進。

前方的道路很快就沒有了，人工的痕跡似乎到此為止。

但戰鬥的痕跡卻更多了，當翻過一個山坡後，哪怕趙建已經做了很多準備，還是被眼前的一幕徹底震撼。

從視野的極近到極遠，地面上密密麻麻鋪滿了累累白骨。

這些骨頭森白地好似玉石，被頭頂上方落下的微弱光芒照亮，反倒沒有了恐怖的感覺。

“怎麽會有這麽多，屍骨？”趙建的雙眼幾乎合不上，從馬車上跳下，極力遠望。

“人頭上萬，無邊無際，這裏躺了足足二十萬將士，當然有這麽多。”

‘清虛’在趙建身後長嘆。

“我們都躺在這裏，拿肉身獻祭，方才堵住異人的腳步。”

哪怕趙建對‘清虛’等鬼並無好感，此刻也不由追問：

“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哪有為什麽。”‘清虛’的臉上無悲無喜，很平靜。“不化身成鬼，我們就要變成異人的糧食，兩相比較，自然是選擇還有些希望的後路。”

他又伸手指向白骨盡頭：“經過白骨山就能看到無底深淵，再對面便是萬戰原了，走吧。”

馬車被留在了原地，石漢行走起來已經沒問題，三只鬼也不等趙建回應，自顧自走進了白骨海洋中。

還能怎麽說，走唄。

趙建邁步跟上，這白骨山當真是落腳處皆是白骨，層層疊疊，稍不小心就怕腳會深陷下去。

二十萬白骨堆在一起，不是山也是山了。

若趙建不是個見鬼專業戶，此時嚇癱在地都有可能。白骨山，鬼帶路，驚悚電影也沒有這麽刺激的。

現在他如果能許個願的話，希望立刻就能有凝神修為，因為到了凝神期，腳踩天劍就不是想想而已了。

拜托沖尚還活著吧，這一百功德值實在太不好賺了！

頭頂上的微光來自大量不知名的藻類，趙建看地理類電視節目時見過這種藻類，但哪有過這麽多，一百多米高的洞頂上如同璀璨星河般蔓延出去，驅散了大部分的黑暗。

也正是因為這些發光藻類的存在，剛剛走到白骨山的盡頭，趙建就看到了另一片恐怖的白色。

隔著望不到底的狹長深淵，平坦的灰黑石原上，乳白色的異人就像螞蟻一樣密密麻麻覆蓋在石原的每一寸表面。

“開什麽玩笑。”哪怕趙建的數學不好，隨便掃上一眼也知道古怪的異人絕不是僅有數萬或幾十萬這樣淺薄的數量。

之前他還覺得這種東西太容易殺了，乙姬和石漢兩人隨隨便便就能解決十幾個。

眼前的場景讓他明白了‘清虛’的擔憂到底是什麽，但當‘清虛’開口後，他發現自己還是想得太輕松了。

“這就是我們不得不拼上一切的原因。它們能被殺死，但一炷香後就會再度覆生。

生生死死，輪回不止。

只有破壞它們的核心，這場千年之戰才會被徹底終止。

也只有得到它們的核心，我們才能繼續修行下去。”

趙建終於明白了：

“這就是萬戰原？它們能離開這？”

“這就是萬戰原。”‘清虛’肯定道。“它們每五百年會向外突圍一次，五百年前蒙將軍舍身堵住了它們，五百年後，我們就算想堵，也都沒這個能力了！

到時整個酆都城將成為它們的糧倉，再之後。”

‘清虛’指了指頭頂：“它們會再去尋找新的糧食。”

頭頂上能有什麽，不過是幾百米的地層，怎麽可能攔得住這些異人。

嘶，趙建倒吸一口涼氣。

江海市被萬鬼入侵？之前他還以為‘清虛’是在危言聳聽，現在看起來竟然真有可能啊。

不過這些異人真那麽難對付麽？還是‘清虛’另有目的？

趙建沒把戒心完全放下，但他的問題似乎也要解決才行。

沖尚到底是去了萬戰原，還是沒去。

這白骨山上哪裏有一點足跡能留下來，沖尚的身影也半點看不到，真讓人要抓破頭皮。

但‘清虛’‘涼山客’還有乙姬已經向白骨山通向萬戰原的唯一一條路走去，腳步雖然不快，背影卻也漸漸縮小了。

趙建還在猶豫，卻突然在視野盡頭看到點不同的顏色。

那是蜷在萬戰原中一座小山尖上的藏青色，看起來像是道袍。

可惜洞頂上的那點磷光根本不夠照明，不靠近些根本沒法看清。

“媽蛋！不跟上去還不行了！”趙建深吸口氣，追了上去。

“等等！”既然決定要去，趙建至少需要知道這些異人到底是什麽，或者說到底怕什麽。

“讓我先試探一下！”

他的喊話阻住了三鬼破釜沈舟的步伐，然後就見‘清虛’肩上的鬼蠱振翅而起。

鬼蠱頃刻間穿過深淵，很快吸引了異人們的註意。

它們紛紛向這巴掌大的一團光暈湧來，張開黑洞般的大嘴，爭先恐後想要吞噬掉鬼蠱。

卻見鬼蠱腹下鉗口突然張開，沖在最前頭的異人就像面條一樣嗖地一下被吸食進去。

密密麻麻的異人只損失了一個根本無足輕重，然而一個異人被吸走，接著又是一個，又一個……

鬼蠱的鉗口就像個真正的無底洞，把紛湧而來的異人全都一股腦地吸食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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